晚年,不管刮风下雨,坚持到纪念馆
时光荏苒,吴秀兰步入晚年。她发现,自己还和其余千百个经历相似的老人,共同拥有了一个叫做“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的人生烙印。
“她还是经常和我们这些晚辈讲当年,可心里笃定我们没法理解她”。而自从成为“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每次参加悼念活动,和其他那些幸存者交谈,她总是甘之若饴、欣然而往。“每逢重要的纪念日,不管刮风下雨,妈妈都坚持到纪念馆去。”记者相信,老人也许并不完全明白“和平集会、悼念遇难同胞,呼吁人们不忘历史、珍爱和平”这些道理,她去那里,是为了给自己的苦闷痛楚找一方宣泄的天地,为了唤醒自己心中最深沉的记忆。
在这段日子里,周美华辞去了工作,专心伺候风烛残年的老人。“妈妈身体还算不错,没得过什么要进医院的病,可断腿处时不时会疼,特别是阴冷雨雪天气,那种疼曾让妈妈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周美华告诉记者,尽管如此,一世自强的吴秀兰仍不愿成天歇息在床,“她会拿个板凳,挪到东挪到西,择菜烧水,叠衣擦桌,别人不让她干还会生气。”甚至,有3个孙子、外孙,还是在老人的看护下长大的。
2月10日,老娃娃,在小娃娃的怀里离去
一年又过一年,吴秀兰这个最年长的“大屠杀幸存者”,已经很少有力气参加太多的悼念活动,患上老年痴呆症的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最明显的变化是她开始不许周美华喊自己“妈妈”,拗不过老人,周美华于是喊她“老娃娃”,然后告诉她“你是老娃娃,我是小娃娃”。
听起来很像是顺口溜,或是童话,却每天在吴秀兰家里上演着。
“老娃娃,今天给你洗头洗澡,你要给我5块钱。”“太多了。”“那就5分钱吧。”“好。”
“老娃娃,吃包子吧,热气腾腾的包子。”“好吃,多少钱一个?”“1块钱。”“太贵了,不好吃,我不吃了。”“骗你的,5分钱一个。”“噢,好吃……”
而清醒的时候,吴秀兰会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问周美华送信的人怎么还没来。原来,在晚年一段很长的时间里,热心肠的吴秀兰一直是小区里的义务邮递员,“邮递员总是直接把邻居们的信给妈妈,然后她就守在院子里,遇到有信的就喊一嗓子……妈妈特别喜欢干这个。”
偶尔,老人也看看电视。可也有禁忌,“看不了打仗的场面,听到枪响有时候吓得浑身直发抖。”
吴秀兰的生命力一直让儿女们佩服,“感冒什么的都是吃两天药就好,除了腿疼和偶尔走路摔跤,很少去医院。”老人对自己的期待值更高,不止一次说“要活过120岁”。
一切都来得很突然,周美华告诉记者,“这几天妈妈虽说有点虚弱,吃不下东西,但2月8日那天我还给她洗头擦身,她还冲我笑了。”可两天以后,当家人张罗着喊个医生回来给吴秀兰输点营养液时,老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老人走得不痛苦,家人虽然不舍,却也为她能以这样的方式解脱而欣慰。“明天(2月12日),家里准备给她搞个送别仪式,火化安葬了。”而巧合的是,97年前,也是2月12日,老人在她安徽和县的老家,呱呱坠地。
《武汉晚报》2011年2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