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黄沙嶂死里逃生 吴成良临终托言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作者:万点红灯…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1/12/6 10:27:59  文章录入:w8884876  责任编辑:w8884876
 

 

千岛湖美景。

十四、黄沙嶂死里逃生  吴成良临终托言

        同治三年(1864)冬,少年吴祥达归队于汪海洋军,谭元体部下之后,随部队从江西瑞金出发南下,连克福建省的长汀、连城、龙岩三县,与李世贤先占领的上杭、华安、漳州连成一片,再加上广东省的镇平、茶阳,李世贤属部控制了江西、福建、广东三省边界的一大片地区。太平军人数超过二十万。

        李世贤攻克漳州后,布告安民,鼓励百姓恢复生产,得到群众的拥护,社会秩序相对安定,出现了振作有为的革命气象。据吴祥达将军后来回乡探亲对乡人说,我在太平军中长达四年之久,唯在福建龙岩驻军时过上了半年较安定的军营生活,其他,都是行军打仗,日夜不得安歇。

        谁知好景不长,随后由于湘军、淮军、外国侵略军,分几路大举进攻福建,战场上出现了不利于太平军的局面。

        同治四年(1865)五月,李世贤部在福建漳州被上述三股反动势力所围困。李世贤令时驻军龙岩的汪海洋来增援,汪不从命,反而撤军至广东镇平(今焦岭)。李世贤在漳州失败后,逃到广东镇平,投靠汪海洋。因汪海洋原是李世贤部将,李世贤命令他救漳州,他拒不从命,并杀死了李世贤部将李元茂。汪怕李世贤夺取他的兵权,报复自己,故汪在李世贤投靠他的当夜熟睡时,将他刺杀了。汪海洋残杀李世贤,将士离心,斗志消沉,导致了嘉应州战斗太平军嫡系军队丧亡殆尽。

        接着,汪海洋进军江西境内,打败清军高连部。旋,则调头南下广东,攻占广东的嘉应州(今广东梅州)。

        第二年(1866)二月,汪海洋在嘉应被清军鲍超所围,左宗棠督师围攻,一场血战,太平军兵力损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汪海洋力战负伤牺牲。谭体元率众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五千人马冲出敌人的层层包围圈。谭体元在嘉应州率部摆脱了清军围困,在黄沙嶂又中了清军鲍超设下的埋伏圈。

        黄沙嶂,离嘉应州十华里,它山体不厚,也不高,象一条弧形的半腰带,挡在嘉应州的南面。是嘉应州南面的屏障。山体的北面悬崖峭壁,人很难攀缘上去,南坡平缓,只有一条山路,直通山岭,这山岭叫大门岭。上了门岭,可览见山南面有一片较宽的谷地,向南越过田野,又有一横着的小山谷,叫小门岭,小门岭南面山麓是一条河(系韩江在广东境内最大的支流)西东贯穿广东东部,河水较深,人不能徒水过河,河上有一木板桥,直通对岸。太平军从嘉应州城突围,只有冲破黄沙嶂的大小门岭,才能冲出清军设下的重重包围圈。

        嘉应州一场血战,汪海洋力战被清军杀害,部将谭体元领兵在黄沙嶂再战,负伤被俘而杀。清军斩杀太平军兵士五六万人,将官七百三十四人,南方太平军全军覆没,活着突围的人极少极少。庆幸的是十二岁的吴祥达,却是在老上级、老战友吴良成的指引下,从山中小路冲出重围。又一次逃过了死神的招唤。

        吴良成,略通文笔,是太平军将领吴如孝注⒂的从侄,是广东嘉应州吴家岙人,他对当地的地形很熟悉,一天晚上,在他身负重伤之后,由吴祥达背着,他在背上指路,从黄沙嶂的半山腰上,走焦夫砍柴走过的貉狸小路,在柴丛杂草中悄悄地连走带爬地逃出了清军的封锁线。

        在吴祥达背着吴良成卒长(相当于现代军中的连长),冲出清军包围圈的那天晚上,他们两躲进了山腰一个小小的岩洞中,以观动静。岩洞前面刚好长着一丛大蒙秆草,挡住了岩洞口,从蒙秆草的孔隙中向外看,能清楚地看见山脚大路上的行人动静。并能看见远处河面上的流水。

        是夜,凤凰下达了死命令,禁止一切鸟类夜鸣,雄师也下旨不准任何走兽夜出觅食。虫轻鸣,水声低,大地出奇地宁静,万籁俱寂,只听得山坑中的泉水汩汩地流着,这声音好象是山村中寡妇女子的哭泣声、申诉声。远处河面上传来了小鱼跃出面而发出拍!拍!的响声,这响声颇似皮鞭抽打人的凄凉声。月儿总是不时偷偷地斜视着这小小的山岩小洞,十分同情和关心藏在岩洞中两位太平军的战士,当月亮自己也躲进云层中打个瞌睡,两位太平军战士,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突然,吴祥达从睡梦中醒过来,原来是吴良成师兄在轻声地叫他,吴祥达连忙坐起来,朝洞外一看,月亮西斜了,天应该快要亮了。这时吴成良要求吴祥达帮他扶起身子,坐着有话要给吴祥达说:师弟啊,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两自枫桥村,你飞起一脚,将我的大刀踢出去一丈多远,我心中就暗暗地佩服你了。我两相识至今,已有四年之久,这四年中我们两是战友,是兄弟,是朋友,是生死之交的知己。石城两人失散,我心中十分难受,在你离开我的一个多月里,我天天责怪自己,夜夜做梦同你在一起,当时为了逃命,带领一百战士冲出清军包围圈,在清点人数时不见有你,那时我焦急的心情难以言表。

        一个多月后,在瑞金看见你回归队伍了,我当时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把你抱了起来,那种悲欢离合的感觉,永远不会忘记。所以,这次黄沙嶂战斗中,我下决心不让你离开我半步,则是我被战死,也要帮你冲出清军的包围圈。

        与我同时参加太平军的战友们,有的人已成为将军,有的是军师,师帅,旅帅。唯我至今还是一个卒长,原因是我在战场上不肯多杀人,则是伤人,也不伤其要害,留他人一命。虽然战场双方对阵,各为其主,罪不在我,而在其主,但杀人总不是好事。我小时读过唐诗,其中还记得:

        可怜白骨攒孤冢,

        尽为将军集战功。注⒃

        凭君莫话封候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注⒄

        用杀人来邀功,达到升官发财良心过不去。上述唐诗,对我影响颇大。师弟啊,当兵千万别乱杀人。

        但是我做过一次至今还后悔莫及的事,那就是驻军严州淳安进贤村时,在郊外厕所里杀过一个提篮挖野菜的老人,当时怀凝他是团练的情报人员,事后想想不对,因为没有事实根据,虽然不是我亲手杀的。但当时我是伍长应该有责任。

        吴祥达听到此事,一时头都懵了,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我父亲真是“长毛”军杀的,这个迷今天终于解开了,此时,杀父之仇涌上心头,他双眼死死地盯着吴良成那灰白的脸,但转念一想,事以至此,不必追究。回忆四年多以来,一直跟随吴卒长,他像大哥哥一样处处照顾、关心着我。两人在战场上象兄弟般地相互,相依为命,现在灾难当头,两人存亡之秋,应该抛弃前嫌,不加追究,把杀父这仇永远埋在心中。

        吴良成发现吴祥达的此种神态问:“师弟你怎么啦?一句话提醒了吴祥达,吴祥达马上回答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我在听呢?于是吴良成又继续讲自己的人生事:

        我的一生,可以用二句话来概括:“一身转战三千里,气数无端返家门“来点破。我十六岁参加金田村起义,转战广西、湖南、湖北、安徽、江苏、浙江、福建、广东等省。如今随军到了家乡,却受伤而无法入家门。我的家在嘉应州吴家岙村,离此地还有十多华里路。家父早世,家中尚有年迈的老母,还有一个等着我回家完婚的童养媳。我的伤势严重,昨晚痛得不能入睡,看来就要西去,说着眼泪直流。

        吴祥达忙说:“不要胡说,师兄,我明天就背着你回家养伤,看望你母亲,你会好起来的,有我在,不用怕。”

        吴良成用衣袖擦眼泪,接着说:“师弟。我恐怕等不到天亮了,说着从腰间帮袋中拿出一块带有血迹的手巾,打开手巾,内有五块大洋,递给吴祥达,并说,这是我一生的积蓄,烦你拿去交给我的老母亲,告诉他不孝儿西去也!如来世有缘一定好好孝顺她。”从吴良成的手势看,还想说什么,但只见他头突然往前摇晃着一下倒在吴祥达的怀中。

        吴祥达连忙用左手臂垫着他的头,用右手按抚着他的眉心,嘴里不停地喊着:“师兄,师兄。”接着又用右手大拇指使劲地扣住他鼻下人中穴,但都无济于事。

        天大亮了,吴祥达把吴良成的衣着理顺整齐,手捧来泥土,将洞正中央稍加填平,把吴良成的尸体摆在岩洞中央,又到洞外采了许多树叶将其尸体复盖好,然后向吴良成尸体跪三拜,并轻轻地说:“师兄,你放心上路吧!我这就动身去吴家岙,代表你去看望母亲安慰她老人家,我会把你的母亲当作自己的母亲一样孝顺她!”

        吴祥达躲在山腰柴丛之中窥视,放眼看去到处是战争留下的惨伤。清军还在打扫战场,大小岔路,设卡盘检,桥头埠口站岗放哨,森森严严,杀气未消。

        吴祥达故伎重演,将自己打扮成小乞丐,不走大路,下山后沿着脚下的溪坑,顺水而行,绕过清军的哨卡,进一个村庄。三天了米粒未进喉,肚饥难熬,先讨点吃的,然后打听一下,去吴家岙的路径。

        中午时分,吴祥达到了吴家岙,找到了吴良成的家,并见到了吴良成的老母亲,吴祥达不敢将吴良成去世的消息告诉她,而是说:“你儿子本来要来看你的,但因战争吃紧,随大部队走了,托我带五块大洋交给你,你老人保重。”

        吴良成母亲接过手巾,在解手巾时发现手巾上有血迹,老母手一松开,手巾和五块大洋洒落在地,老母跪在地,朝天拜谢,大声哭着说:

        天啊!天!

        儿子出门十八年;

        油盐酱醋不见面,

        五块大洋换儿一条命。

        吴良成的老母亲的哭声,引来了许多邻居们问这问哪,吴祥达怕暴露吴良成和自己的“长毛”身份。连忙扶起吴良成的老母,并说:“吴良成是我的师兄,他是同我一起学手艺的,您是他的妈,就是我的妈,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你不必太伤心!”说着便匆匆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