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湖美景。

第五回    真应庙夜梦家乡  山角村芳氏祭祖
        诗曰：千亩田高不种粮，七峰尖险好风光。
              皇伯祖师开山地，朱耷天子点将场。
              竹叶幻化成鱼目，潭龙腾起斗旱王。
              故事流传多多少，今日传到哪一桩？
        且说到了正月初九日。大雪停了，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太阳照射在皑皑雪地上，反射出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吴若传去向主持老和尚告别辞行，再次对寺庙提供几天的住宿饮食以表谢忱。
        主持老和尚道：“千亩田山高，积雪不易融化，天寒地冻，山路不平，容易打滑，为了你和家人孩子的安全，还请吴先生再留住两天，待雪基本融化之后再走。贫道寺院有粥可以充饥。”吴若传推不掉老和尚的好意，回想老和尚所言极是，又留宿了几日。
        接连三日的好晴天，到正月十一日，积雪基本融化。吴若传再次向主持老和尚辞行。老和尚笑哈哈的答应了。在吴若传带妻子儿女四人起程之前，老和尚送来了护身符，每人一个，放在怀里，以保路途平安。吴若传夫妇十分感激主持老和尚对他们全家的关心和爱护。暗祝神灵保佑老和尚长命百岁。
        吴若传在路上，把一对儿女放在箩筐中挑着，一是怕孩子累着，二是为了孩子的安全。他们走过悬崖峭壁，穿越了原始森林，来到了昌化县白果村附近。这里是一块开荒种过玉米的山坡地。这山坡向阳，积雪融化后，湿滑得很。吴若传挑着一对儿女，来到一处陡坡，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肩上的担子脱将下来，后箩筐被吴若传挡在身后，前箩筐脱离了扁担钉，吴若传哪里抢得住，任由坐在前箩筐里的吴祥达连箩筐一起咕咚，咕咚地往山下滚。也是吴祥达命不该休，小小年纪却知道抓紧筐沿，只见箩筐在雪地里越滚越大，很快裹成了一个大雪球。吴若传为救儿子，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追赶，一直追至山脚，但见大雪球滚到一个大炭坑中。扒开看时，箩筐里伸出一个头来，只见吴祥达口中咬着护身符，两只小手紧抓箩筐，双腿蜷缩在腹前，却是安然无恙。吴若传大喜过望，夫妻俩双双跪下，朝着千亩田大明寺的方向一连叩了九个头，感谢神灵保佑，感谢老和尚的恩惠。这真是：
        命不该休就不休，神灵保佑有来由。
        箩筐有底无有盖，滚下山成大雪球。
        吴若传一行走下了山岭，沿着山坑走了五华里，来到昌化县白果村。这白果村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此村有一株千年树龄的白果树。传说这株白果树还救过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命，引得乾隆皇帝下江南时也来到白果村，特地来观赏这棵千年白果树。
        传说元末时，朱元璋与陈有亮双方军队在昌化白牛镇五里亭发生过一场血战。朱元璋一时兵败，向西撤退到白果村。一天早晨，军队刚准备埋锅烧饭，突然被陈有亮军队包围了。朱元璋灵机一动，翻过了农家的墙院，爬到一株根深叶茂的大白果树上藏了起来。说也奇怪，此时突起大雾，朱元璋得以脱身。陈友谅遍寻不着，只得撤除包围。
        陈友谅退兵后，朱元璋领军来到千亩田，在此山中屯兵养马。一年之后，经多次交战，击败了陈友谅的军队。陈友谅逃到淮河地区，从此一蹶不起。
    朱元璋建立明朝，当了皇帝之后，特加封这株千年白果树为“护驾大将军”，同时下旨命名该村为白果村。村民代代相传保护这株白果树。正因如此，该村这株大白果树至今尚存。[]
    按下这头不表，且说咸丰三年，吴祥达随父母背井离乡，从昌化乞讨到徽州，春去冬来，又是一年。其中苦楚，恕不一一道来。至腊月，夜宿徽州歙县苏村真应庙。吴祥达母亲方氏，连着三个晚上梦见老家老屋。醒来后，直到天亮都不能入睡。四处流浪，历尽苦难，如今思乡心切。做梦也想回到老家淳安去，吴若传想想也对，离家两年了，家乡怎么样？该回去看看了，夫妻俩决定回老家。于是一路乞讨而回。
        一天，来到淳歙交界处的一个大山岙里。听当地人说，只要翻过这座高高的大山，就可以到达淳安县境内。到傍晚时分，天渐渐地暗下来了，不一会儿，阴霾盖天，刺骨的寒风越刮越有劲。祥达的父母开始发愁了，如果下雪，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深山老林之中，怎么过夜，全家四人个个都心事重重。绕过一个山弯，突然天地开阔起来，不远处的山岙里出现了一个被松柏樟木掩盖着的小村庄。徽州一带，每到山穷水尽，便有世外桃源。
        吴若传一家四人走到村口，看见大樟树下有一个破落的五神殿。这三开间的殿中，左手一间几乎堆满着干燥的玉米杆和稻草，中间一间的神台上坐着五个形象各异的五神老爷。右手一间，堆放着一些农具杂物。
        吴若传放下肩上的担子，走到五尊神像前深深地拜了三拜，默默祷告道：“五位神仙，严州府淳安县吴氏一家讨饭路过贵地，今借宝殿住宿一晚，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宽恕一二。”
        夜幕徐徐拉下，天空真的飘起了鹅毛大雪。吴祥达母亲移动杂乱无章的农具，腾出一块空地，用石块架起了破锅灶，开始烧水。同时又吩咐两个孩子进村讨点吃的。孩子刚走，这时走来一位头发花白、和蔼可亲的老汉。他是来拿玉米秆喂牛的，见到庙中有人。就问是什么地方人氏，吴若传对曰：“敝人严州府淳安县人氏，姓吴。”老汉道：“我姓芳，祖上也是淳安人。”
        吴若传道：“在这里能见到老乡，太高兴了，淳安姓方的人很多，有方半县之称。”
        老汉忙解释道：“我不姓方，而是姓芳，是方字头上加个草头的芳。”因为“方”和“芳”读音相近，吴若传知道自己听错了。
        吴若传疑问：“淳安只有姓方的，没听说过有姓芳的。你老先生老家在淳安哪个乡，哪个村？”
        老汉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我们的老家在淳安邦源碣村，不瞒你说，我们是北宋末年，起兵反朝廷的，造反头子方腊的后代。方腊起义失败后，朝廷要灭九族。我们只好改名换姓，把方字头上加个草字，改成姓芳，拖儿带女四处逃难，转辗皖南山区，七易其地，最后迁到这深山老林之中。我们把这个村起名山角里。已繁衍七代了，自元至今的五百余年中，我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淳安人，是方腊的后代。从父辈起，我们多次到淳安七都源认祖归宗，但西山下的方氏说我们是强盗的后代，不予续谱归宗。我父亲等人一气之下，在西山下村方氏宗祠里向祖宗牌位拜了三拜，倒穿草鞋走出祠堂，从此不祀方氏祠堂。因此至今尚未将芳氏改回方氏。”
        吴若传听罢，握手道：“殊不知徽州还有方腊后裔，幸会幸会！”
        老汉临走之际，关切道：“下雪了，天气寒冷，看你们衣着单薄，晚上就睡在我那稻草堆上吧，稻草可以取暖。”
        吴祥达兄妹二人冒雪而归，将乞讨而来的食物交给父母，一家四口就餐于五神殿中。殿外北风怒号，雪花狂舞，一派凄惨景象。
        
        静静地一夜飘雪，路上积雪足有尺余。吴若传见大雪封路，只好暂时住下，待积雪融化后再作打算。不料大雪连下三日，地上积雪更厚，人们举步难行。看来回家遥遥无期，吴祥达母亲心急如焚，吴若传急得在殿中来回搓手。这真是：
        老天下雪本无情，盖天盖地盖苗青。
        只有富人不愁雪，哪知穷人要抖筋。
        古时有一个以雪为题的对诗，足见人物不同，感受不同。
        秀才道：大雪纷纷落地，
        官人道：都是王家瑞气。
        富人道：下它三年何妨？
        穷人道：放你娘的狗屁！
        吴若传想想着急也没用，还是安心等待。中午时分，芳老汉在雪中跌跌踵踵而来，到五圣殿取玉米秆喂牛。看见吴若传一家人正在围着锅子喝雪水充饥，十分同情。一句话没说，转身回家拿来了十多斤玉米粉，番薯、萝卜等。要吴祥达母亲赶快烧给两个孩子吃，并道：“天气寒冷，冰雪没有十天半月融化不了，老家恐怕一时回不了。你们还是安心留下来，在五神殿里过年吧。”
        芳老汉一番话，说得吴若传夫妇鼻子发酸，话塞喉头。不知如何是好。
        吴若传夫妇拉着两个孩子，一齐跪下感谢芳老汉接济之恩，反弄得芳老汉不好意思，连忙将四位扶起来。
        吴若传沉思：芳老汉不亏是北宋末年农民起义领袖方腊的后代，在芳老汉身上，还继承着当年方腊同情穷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精神。
        大年三十日，芳老汉又给吴若传一家送来了许多过年吃的东西，猪肉、馒头、鸡蛋、米稞，油、盐、米、面样样齐全。吴若传一家又是千恩万谢。
        芳老汉走后，村里来了许多大婶、大娘、大叔、大伯。送了不少吃的东西，玉米糖头，花生果，米粉发糕，炒佛豆。各种各样，细数不来。
        最后来的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大爷。这老大爷鹤发银须，身材魁梧，眼睛炯炯有神。给吴若传两个小孩送来了压岁钱，各人铜板三枚。吴祥达父母受宠若惊，不敢接受。穷的孩子早懂事，两个孩子一齐跪下，给老大爷连磕三个响头。老大爷扶起了两个孩子，并对吴若传道：“我是芳氏家族的族长，特有事相告，今晚天黑以后，我们芳氏祠堂里要举行不让其它姓氏参加的祭祀仪式。我怕你们外地来的人不知道我们的规矩，到芳氏祠堂里去看热闹，所以特来告知。”吴若传夫妇连声答应，吩咐小孩不去祠堂。
        亮灯时分，村内突然传来了三声铳响。接着，编炮齐鸣，锣鼓喧天，芳家祠堂内灯火通明，人头窜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祭祀活动在芳氏宗祠隆重举行。
        五圣殿在村口，两个小伙子武士打扮，他们手持梭标，腰系版带，禁止外人进入村庄。
        吴若传觉得奇怪，上前问道：“你们芳家祭祀仪式为什么这样神秘，为何不让外人观看？”
        其中一位青年道：“我们祭的祖宗是宋朝末年起兵反朝廷的方腊。祭祖时要展出方腊起义时用过的大刀、战袍、战靴等。当时若是被朝廷发现，你要掉脑袋的，因此保密。现在时过境迁，朝廷虽然不管，但已形成风俗，每年如此而已。”
        有诗为证：方腊揭竿称英豪，不敌梁山百余刀。
                  幸有后裔藏山角，瓜瓞延绵到今朝。
        按下芳氏家族不表。且说大雪封路，吴若传一家等到正月初六，才见天气放晴，积雪消融，方可成行。但不知前路有何变数，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