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吴仲举、吴中复、吴则礼和吴玠吴璘考略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作者:未知  文章来源:cch村的博客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1/9/30 1:37:45  文章录入:gohwu  责任编辑:gohwu
 

一门文武四代臣

新编《阳新县志》(1993年版)《人物录》收有北宋名人吴举吴中复吴则礼,并记有他们之间的嗣继关系。据考,《宋史·吴中复传卷三二二·列传第八十一)记有“父仲举,仕李煜为池阳令 清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北湖集》卷一百五十五)也记有“宋吴则礼撰。以父御史中复荫入仕但是,仔细推敲,发现他们之间的嗣继关系尚存疑。其一,县志所记“吴举,字太冲”,是不是宋史所记的“吴仲举”?其二,在三代人当中,承上启下的吴中复生卒纪年不详。宋史列传吴中复“卒年六十六有的史料依《续资治通鑑长编》卷二九五)所记“元丰元年(1078年)十二月卒”,将其生卒纪年推为“10111079年”。如果县志所记吴举的生卒纪年“941-1016年”属实的话,那么吴举生中复时已是七旬老翁了,再生中复之弟嗣复时快要归天了。吴举有几复、中复、嗣复三个儿子,说晚嗣是过继的,似乎又显勉强。其三,吴则礼的寿诞亦为不详。四库全书《北湖集》也说,“其事迹略见陈振孙《书录解题》,而不甚详备由于年代久远,缺少记载,这些存疑都无从可考了。

近年又传出,据光绪三十年(1904年)仁德堂《嵊城吴氏宗谱》记载,南宋抗金名将吴玠、吴璘兄弟,乃永兴吴中复之孙。又据杨继盛《吴氏叙宗》记载,吴中复自永兴迁居武昌,成为后世武昌吴氏的开基始祖,今属全国吴氏十二大宗系的“义”字宗。而《嵊城吴氏宗谱》也列吴中复为第一世祖,辈届“天一”。吴中复膝下两子,后裔分为两支。次子吴立本,字仁和,世居武昌,繁衍成武昌吴氏。长子吴立礼,字节和,官至御史;受命守边抗击西夏,迁居德顺军陇干(今甘肃静宁);去世后葬于水洛 (今甘肃庄浪),后人又迁居水洛。吴立礼的两个儿子吴玠和吴璘,为历史上的抗金英雄,世人传颂已久。显然,野史与正史所记又有出入。首先,“吴立礼、字节和”与“吴则礼、字子副”相差甚远。正史所记吴则礼是北宋后期大文人,曾隐居盱眙(今江苏多年,一说晚年居豫章(今江西),不过他早年也出任过河东(今山西一带)经略使幕僚多年,从事军务,写有大量边塞词。其次,据《直斋书录解题》记载,为吴则礼编辑遗著《北湖集》的儿名为“”,当是文人;则礼有无其他子嗣,未见有记。而据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吴昌硕主持重修的《吴氏宗谱·吴氏列祖诸传》载兄弟五人,依次为玠、璘、瑜、璧、瑾。到底是漏记,还是附会,也待考证。

上述两宋时期的吴氏四代文臣武将都籍系古兴国。虽然将他们以家世嗣承关系联系起来有些牵强附会,但毕竟不都是空穴来风,多有资料可据。为避免张冠李戴,只好对他们的生平事迹分别加以介绍。

南唐遗臣吴仲举和他的儿子“吴三贵

吴仲举,五代十国时南唐永兴县燕厦车田(今通山)《宋史•吴中复传》附记有他作池阳(今安徽池州)县令时抗宋之事。开宝八年(975年),北宋大将曹彬奉命平定江南,攻至池阳,所遣招降使者反被拒降的吴仲举斩杀。守至城陷,仲举被俘,问其为何临死不屈,他慷慨答之,“世禄李氏,国亡而死,职也”曹彬为其忠心所感动,没有杀他。后主李煜降宋,旧臣随往京师复职,唯独吴仲举拒绝北上。到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后,态度转变,再事新主,历任郓州平阴主薄、成都令、陕州录事参军、零陵令。卒于扬州。欧阳修为之作墓碣铭。

仁宗四年(1037年),吴的三个儿子吴几复、吴中复、吴嗣复同科及第,乡人誉之为“吴三贵”。后中复官至御史,晋龙图阁直学士,燕厦上双迁里在吴氏兄弟读书北台山建“龙图书院”,乡里讲学风气盛极一时到了天启五年(1625年),以魏忠贤为首的太监集团为打击东林党毁天下书院,龙图书院被迫改北台寺。后龙图书院屡建屡毁。顺治(1645年)五月,闯王李自成残兵由湖口南渡,经兴国入九宫山,途经上双迁里时,“吴三贵”为“吴三桂”,将龙图书院付之一炬吴氏满门遭屠,少有幸免,仅少数人家遁入深山,后移居他乡。

“铁御史”吴中复和他的诗文书法

吴中复字仲庶,宋时兴国军永兴人。进士及第二十多岁仕,官至御史,晋龙图阁学士,晚年曾归任永兴知军任上奸相,惩恶吏,拒重敛,周民急,蜚声朝内元丰元年(1078)十二月逝世年六十八死后,归葬燕厦车田北台山。

中复仁宗宝元元年(1038年)戊寅科进士。初嘉州峨眉(今四川)县知时,谨约,详於吏治时朝廷禁“淫祠”,民边不在祀典的祠庙泛滥居然被他。中复居官廉,离任时曾带走峨眉一草一木后调任潭州(今长沙通判,行“监州”之刚出仕就有好名声

皇祐五年(1053,吴中复御史中丞孙抃荐为监察御史里行。在朝,微之人出任监察御史的被称作“里行”。本来,中复与中丞并不相识中丞只是听到他的声。有人中丞为什么要荐举不相识的人?他感到好笑,答曰:“昔人耻为呈身御史,吾岂荐识面台官耶?”意思是,都以委身朝官、自荐求仕为羞,我岂能徇私荐人。不经意中的一句“识面台官”,后世竟然成了官场上不徇私荐人的常用典故。

嘉祐二年(1057,吴中复殿中侍御史言事御史朝设言事御史,有论事谏正之权,以课朝政阙失非法违失的朝官一旦,多被弹劾。此前,有御史至和年间奏罢宰相梁适,仁宗不听。孙抃奏称梁适在相位“上不能持平权衡,下不能笃训子弟”,不罢不能平服众人非议后来吴中复极论其贪黩怙权,又劾宰相刘沆奸邪”,于是二人罢相。仁宗曾经问及玄宗天宝为何有中复历数其用相取舍之得失,举出、宋九龄、林甫、国忠的例子作比较,说明朝廷用人应该“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论语·述而》语)的道理相后,中复也被降为虔州通判,未赴任,复还御史台。宰相富弼李仲昌开六漯河,内臣刘恢密告所断之“赵”冈与国姓同,贾昌朝也暗中支持想用这一犯上之诉动摇弼相地位朝廷下,敦促中复速查。中复行前表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狱起奸臣,非盛世所宜有”。经过查对地名虽为赵征村,却不存在冈势。讹传一经攻破,这场以诬陷为发端的冤讼随即于动议 

此后,中复之职频频变动。先右司谏,同知谏院;又迁御史知杂事;再迁户部侍郎,任副使,兼开封府尹,天章阁待制。未久,出为泽州、瀛州知转任河东都转运使职掌监督两路以上地方财赋的);进龙图阁,授直学士;后转知江宁府成德军期间,邮兵因不堪巡辖苛刻,将官员绑起来罪案已定,但法不至死,中复宽律,只惩罚首恶,流其余。神宗熙宁三年(1070)知成都府熙宁并省郡邑,永康为县,中复言“永康控威、茂,不可废”来果然为边事恢了原建置

再后,中复迁给事中,知永兴军时值推行青苗法,又称“常平敛散法”规定凡州县各等民户在每年夏秋两收前可到当地官府借贷现钱或粮谷,补助耕作当年借款随春秋两税归还,每期取息2分这项变法本是为了抑制兼并,在青黄不接时一下百姓,后来变为官府巧立名目转放高利贷勒索百姓的扰民苛政疏谏不迭中复听说施行青苗法使者已到,将先下州县,连忙具文质问:“敛散自有期,今先事扰之,何也?”非但不听,反而将言论报告到朝廷。
  熙宁六年,中复知河阳。时关内大旱,民多流亡。中复请加赈恤,当权者感到恶,遣使往视,谓不实,将他削一派去掌管玉隆观。用,知荆南,连“过用公使酒”一案,被

中复为官清廉刚直,风节峻厉,不阿权贵,仁宗赐有帛书“铁御史”三字。《宋史》评价他为“良御史”之一,认为就其识面台官,以看出他的操。说他乐易简约,喜欢济他人之急,都以“士大夫”相孙抃晚年常常叹曰:“吾何功以辅政,唯荐二台官为无愧耳!”另一台官指唐介。

吴中复不独有政声,而且能诗善书。宋史》(卷二零九·志一百六十二·艺文八有他与吴秘、张谷等合出的《南犍唱和诗集》一卷,书名出自苏洵诗句“岷山青城县,峨眉亦南犍他的诗句莫爱荔子红,岁作嘉州孽”,“鲸鱼有浪春涛阔,铜鼓无声夜柝闲”,“前有牧之之风流,后有元之之篇咏”等,都被时人传颂过。近年所出《全宋诗》辑录有他的作品24,多为咏景、酬唱

吴中复擅长书法,尤其八分书,相关记载有两处一是明人何宇度撰《益部谈资》卷中)所载,武侯、工部二祠间的百花潭口有一任氏碑,八分书,由吴中复撰书于熙宁间。一是民国年《安徽通志稿·金石古物考》搜集贵池齐山石刻中有楷书“定力窟”拓本高二尺、宽一尺八寸五分,六行,每字字一寸五分,全文为“太常少卿马寻 屯田外郎方任 吕渊 虞曹外郎朱言 卫尉寺丞吴瑛同游 至和乙未正月十九日 知郡事吴中复题”44字。另据袁桷《清容集》记载,吴中复曾于出守永兴时重摹刻颜真卿《争座位帖》。该帖传世摹刻本。仅王昶《金石萃编》卷九十三)所记宋后的七种摹本,就有京兆安师文本、吴中复重刻本、米芾临本、北京本、戏鸿堂本、嘉善魏学濂本、关中今西安碑林本。吴中复觉得安师原本未尽笔法,因求完美而重再摩刻。

北宋诗人吴则礼和他的《北湖集》

北宋晚期诗人吴则礼,字子副,兴国军永兴县人。以父荫入仕。曾直秘阁职事官秘阁设崇文院中堂,专事昭文馆、集贤院、史馆书画入藏。秘阁校理等官都属贴职,不须过考任,以示尊宠。又任过军器监主簿(其《李长者像序》一文明此),为兵器制造官掌管文书的佐吏哲宗元祐初(1086年后),入为河东(昔山西一带)经略使幕僚,司职边地军帐文书往来多年。元符元年(1098年),移任卫尉寺掌管仪仗帐幕闲职主簿徽宗崇宁年(1104年因与外甥高茂华往来卷入“元祐之党”政讼被追究,贬谪荆南崇宁五年遇赦,归润州(今镇江)。宣和二年(1120年)起用,出知虢州(今河南灵宝),次年卒于任上,岁数不详。曾隐居盱眙(江苏徐州。诗文中提及的都梁山、僧伽塔、北湖都在盱眙),自号“北湖居士”。著有《北湖居士集》、《吴则礼诗话》等。

吴则礼一生事从文职,仕途坎坷,不甚得志。然而,他的诗文在宋代颇具名气,传世之作甚多,至今仍然可称洋洋大观。全部诗文曾子坰缀辑为《北湖集》30卷,后散失南宋著名目录学家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一七收有《北湖集》诗文十卷,长短句一卷,卷首所收韩驹《北湖集序》落款为“宣和壬寅明代《永乐大典》据此录入其作品。清代《四库全书》卷一百五十五·集部八·别集类八)据永乐大典本各韵掇缉诠次,校正讹舛,整理为《北湖集》五卷,其中诗四卷,共收300余首、长短句20余首、杂文30余篇1937年唐圭璋出的《全宋词》(第三十八卷)和1991年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出的《全宋诗》都分别辑录了他的词和。近年汉典诗词》网也登录了他今存的全部350篇诗词作品。

吴则礼以文而著称。《北湖集序》《四库提要》称:“则礼诗格峭拔,力求推陈出新。虽间涉颓唐,而逸趣环生,正复不烦绳削近体(诗)好为生拗,笔力纵横,愈臻遒上《简子苍》、《次子仁赠永翁韵》等皆是”。其文虽传世极少,同样叙事简洁,评价也高:“杂文虽寥寥数首,而法律严密,具有典型。观所作《欧阳永叔集跋》、《曾子固大般若经抄序》,知其於古文一脉具有渊源。宜其折矩周规,动符轨度固非渡江以后讲学家支离冗漫之体所得而比并矣诗评文论亦精见,《六一居士集跋》阳修为文“反复而不乱,驰骋而不乏,雄辩而委曲,高妙而深远者殆兼而有之”,深得其中三昧。据此评点,可以看出吴则礼的诗文风格有似于北宋后期最有影响的江西诗派。当年经常唱和者都是一时名士,其中陈师道为江西诗派“三宗”之一,为《北湖集》作序的韩驹也属该派诗人。该派诗学杜甫,潜心格律,强调做诗“无一字无来历”“以故为新”“点铁成金”,“胎换骨”,因而形成一种瘦硬奇拗的诗风;只是他们的学杜仅重格缺乏杜甫的深沉雄健往往失之于过分的“堆彻雕缕”。其他诗友唐庚有“小东坡”之称,也以“苦吟”出名,工于属对,巧于用事,常履新意,佳句颇多曾纡曾巩之侄散文固守家法,深得妙谛诗从母师,感情真挚,句法精丽,而且工词。其中多人也曾受到“苏党”一案牵连而遭贬谪,因为江西诗派中的不少诗人与苏洵、苏轼父子关系密切。

吴则礼象许多宋代诗人一样,既作诗,也填词,因而长短句不在少数。其诗词多为咏物抒怀及唱和应酬而作。《四库提要》提及,南宋“中兴四大诗人”杨万里《诚斋诗话》中也吴则礼的其欣他的两首绝句,并质疑杨万里所举“华馆相望总使星,长淮南北已休兵”之例似高宗时语”。绝句二首》为:

华馆相望接使星,长淮南北已休兵。便须买酒催行乐,更觅何时是太平。

满船买了洞庭柑,雪色新裁白衫。唤得□姬同一醉,春风相送过江南。

另外,“六言绝句《题惠崇小景扇二首》则逸趣环生”:

惠崇桃坞鹅鸭,春老不画风烟。看取团团璧月,中吞万里江天。

绿鸭白鹅并戏,桃花不隔苍烟。鸟去自颦孤影,断魂春水连天。

至于吴则礼的诗词“间涉颓唐”,应当说是他所处的时代及处境造成的。作为末代诗人,他几乎与那个北宋王朝同日而终。已经坐在火山口上的统治阶级更加穷奢极欲,沉迷于声色犬马;封建文人则堕入浅斟低酌,沉湎于醉生梦死;腐败导致腐朽,世风日下。打开吴则礼的诗笺,几乎充满灰色的基调,字里行间常常透出的是抑郁和愤懑,读之令人压抑,不忍卒篇。而诗人说,“莫去侬诗太愁绝,半世全凭毛颍脱”。其诗词虽说都是有感而发,但多与亲身际遇相关,只是囿于视野,较少关注民生疾苦,犯有封建文人的通病。今天,依据他的那些喋喋不休的感喟,仍然可以隐隐约约地追寻到他平生客江湖,半世狎烟浪的“履屐”痕迹。

早年的吴则礼也激扬文字,指点江山。虽然也做应景文章,粉饰太平,却自诩雄才大略,且胸怀大志,锐气逼人。先看所填《多丽·听新蝉》一词:

听新蝉,舜琴初弄清弦。伴薰风、匆匆佳气,锺□希世英贤。正芳、更馀九荚,况强仕、犹待三年。笔下烟云,胸中岩壑,玉峰凛凛映人寒。公不见、清潭宝剑,九彩动星躔。浑疑是,风雷变化,落在人间。

驻东阳、清谭终日,种成桃李森然。向庭闱、彩衣有庆,更华萼、棠棣相鲜。骥足难留,牛刀暂屈,匪朝伊夕步花砖。自今往、掀天扶地,声迹寄凌烟。它时事,赤松共约,携手骖鸾。

再看《东风第一枝·经国谋猷》:

经国谋猷,补天气力,岳祗来佐兴运。王当华阙春融,共仰相门地峻。清台占象,见壁月、珠星明润。对一百五日风光,二十四番花信。

勋共德、继增篆鼎。今共古、问谁比并。广乐初出,层霄寿,旋颁紫叶,湘桃浓杏。映彩服、朱颜青鬓。看千岁,桀阁飞楼,燕赏太平光景。

又如《绛都春·韶华渐好》:

韶华渐好。报锦里又是,春风来早。昴宿降萧,崧岳生申符英表。三朝望人倾祷。寿与长城俱老。碧油红旆,高牙大纛一时荣耀。

矫矫。甘泉旧德,少年日,翰苑玉堂曾到。润饰帝谟,粉泽皇猷文章妙。主盟经济尊吾道。早晚促归岩庙。愿同海内苍生,伫看凤诏。

出为河东边关军事长官幕僚填有不少边塞词。比起唐宋时期那些格调高昂、激动人心的同类题材作品,他的边塞词不缺苍劲悲怆,却少了慷慨激昂。《红楼慢·赠太守杨太尉》一词可能是他乍入河东军帐时填的:

声慑燕然,势压横山,镇西名重榆塞。干霄百雉朱阑下,极目长河如带。玉垒凉生过雨,帘卷晴岚凝黛。有城头、钟鼓连云,殷春雷天外。

长啸,畴昔驰边骑。听陇底鸣笳,风搴双旆。霜髯飞将曾百战,欲掳名王朝帝。锦带吴钩未解,谁识凭栏深意。空沙场,牧马萧萧晚无际。

上阙词有点“应景”的味道。而五律《晓角》则透露出了他“秀才从军”的真实感受,一开始就被一种莫名的失落之感所缠绕:

晓角催行鼓,儒生也据鞍。辕门天汉入,幕屋塞云蟠。

驰山一骑落,拔帜万人观。湖海鸥群老,空余子夏冠。

那时,他还能唱出“端知有奇语,大雪满弓刀”。很快,便因离愁而惆怅“胡笳征雁,陇云沙月”,开始厌倦那种孤苦的军帐生活了。《鹧鸪天·作赋丁年厌兔园》一词填于元祐丁卯(1087年),从军还不满一年:

作赋丁年厌兔园。紫微深锁九重关。花墩屡赐清闲燕,文石难忘咫尺颜。

烟外屐,水边山。纶巾羽扇五湖间。自怜季子貂裘敝,来与机云相对闲。

接下来便是怨“儒冠”,感到怀才不遇,有志难酬,因之借酒浇愁,寻乐遣闷,满纸无聊无奈。更叹“东风只遣横笳怨”,只得“对幽香堕蕊且消忧”,将自许平生孤韵与秋期”。如《江楼令·晚眺》:

凭栏试觅红楼句。听考考、城头暮鼓。数骑翩翩度孤戍。尽雕弓白羽。

平生正被儒冠误。待闲看、将军射虎。朱槛潇潇过微雨。送斜阳西去。

如《减字木兰花·寄田不伐》:

星星素发。只有鸣笳楼上发。看舞胡姬。带得平安探骑归。

故人渐老。只与虎头论墨妙。怀抱难开。快遣披云一笑来。

“落日望长空,西风雁行起”。 九年离别,梦里相逢端怕说……雁淮天如许长。这些诗句已经充满了离愁别伤。减字木兰花·淮天不断》写他常盼家书,望眼欲穿:

  淮天不断。点缀南云秋几雁。白露沾衣。始是银屏梦觉时。

别离怀抱。消得镜中青鬓老。小字能无。烦寄平安一纸书。

在《赠王子和》中有这样一些诗句:“二年紫塞头,日日思都梁……走马脱辔头,搴旗向沙场……要听阿歌,颓然倚胡床。姮娥一笑粲,韵此九月凉。缅怀去从军,只影天一方。谁令投老梦,犹咤登太行……”还有戍鼓已断肠,况乃有边歌”,“好在孤吟处……拚落醉魂中”等等这样的日子大约熬了十年。《虞美人·泛舟东下》记下了他离开边关时的释怀:

  从来强作游秦计。只有貂裘敝。休论范叔十年寒。看取星星种种、坐儒冠。

江湖旧日渔竿手。初把黄花酒。且凭洛水送归船。想见淮南秋尽、水如天。

多少年后,吴则礼还不愿谈及征西往事。尽管那时心境近乎消沉,还不至于颓废,还有“白头共论胜事,须偿五湖深愿”之志趣所在,还有点儿“盘马不甘青鬓老”的劲头。到了遭受元祐党争打击之后,他算看透了“政思横说与竖说,莫废本来微妙舌”,开始心灰意冷,对仕途彻底失望了。而且,对政论讳莫如深,“深藏世啼舌,浩歌看屋梁”;而且,他的唱和应酬也开始变得晦涩难读了。韩驹也论及他因遭贬谪,所以“诗人谓穷而乃工,盖流离顿挫有不得其平者”;所以“其诗峭拔不群,如《唐处厚邀同欧阳元老彭志南游金銮寺》等苍凉悲慨

《予谪居荆南赋诗百余篇书为两轴丙戍夏泛舟归》及“三年窜逐去荆州”、“三年放逐臣,今复得归去”等诗句,印证了他被流放三年,于崇宁丙戍(1106年)遇赦归苏的遭际。想起那些“窜逐”的日子,他有感于杜甫的《百忧集》,写了《续百忧集行》,历诉心中的那些不堪回首的积郁和至痛:

少陵昨者百忧集,但言儿啼四壁空。羁臣即今百忧集,永痛母氏崩心胸。

畴昔罪臣投荆州,板舆惴惴那得留。老人端已怕劳事,况乃离别酸鼻头。

荆州破屋冷似铁,眼边种种那堪说。缚竹为瓦安得完,往往稀间过霜雪。

母氏癯然由暑热,喘卧十日遽死诀。至斯极矣其予乎,每辄念此骨欲折。

九重陛下仁如天,蓬赦却上沙市船。饱闻荆江西江恶,举家性命实可怜。

余生休论饭不足,今费君王岳祠禄。母氏弃吾如许时,殊方只有看云哭。

贺公吴语慎莫嫌,渠自山阴一茅屋。瘦妻稚子姑团栾,此叟堆灰未穷独。

可能就在这个时候,他动了归隐的的念头,而且开始与僧衲结缘。在宋代,许多诗人原本是信道的。他自号“北湖居士”。《北湖》就象一则宣言,清楚地表明了他隐居的心迹:

北湖真大痴,丑拙人共憎。宿昔有鼻孔,不穿牯牛绳。

亭亭僧伽塔,要以两脚登。折腰怕督邮,此事岂吾能。

据这一时期的诗句“嗟吾星星复种种,四十八年环堵梦”推算,这时的他已届天命。据“藜藿(粗劣饭菜)奚为便作魔,九年雷绕羁臣腹”等诗句,及《招李汉臣饮与汉臣别九年相视癯然各已翁矣》所说,他过这种隐居生活至少九年,已成老翁了,《仁老画梅》中还有“羁臣真耋耄”的句子此时的他已经看破红尘。“此生吾知之,不过老病死”,“白首终成裹饭去,青灯更作曲肱眠”,但求“一丘端尽年”。至于功名,“半世儒冠今种种,端须指取鼻头回”,“乌帽有何好,青鞋绝世无”,“昨梦不堪说,白头无奈多”。至于做文章,“平生黄卷里,老罢白鸥边。莫作惊人语,深参饱睡禅”;“未办作诗论句法,且当贳酒消人忧”“莫问铜钱恰三百,浇肠一斗与君谋”;呼儿径买北神酒,浇我烂翻说诗口莫教一片飞黄昏,唤取百舌来细论。就是写了东西,发出的也常常是“北湖老矣不事事”,“盱眙城底淮声长”,“凭伏石槽三昧水,浴兹从昔无垢人”之类叹息,及“山南山北有幽啭,树底树头惟落英”,“黄鹂要是知人意,犹作他时求友声”之类落寞,偶尔也有“看取东风姹然笑,北湖老眼为渠开”之类的开心。虽然生活清贫,“饥肠知脱粟”,“食菜如食肉”,倒也安然,“半生藜糁只么过,铁作脊梁宜自强”,而少有那种魄文人的顾影自怜。比如他的《元日》,就看不出是自嘲:

秃雪盈巾面欲黧,三间茅屋傍淮湄。北湖不道无炊米,也向衡门贴画鸡。

还有《元老见过因育新诗》:

西风动湖海,木落蓬户幽。稍回长者车,聊以消吾忧。

脱巾哦新诗,爽气凌高秋。萧然漂转余,文字慵雕锼。

老骥语尤壮,屹屹孰与俦。一笑曾莫逆,未觉悲淹留。

岁晚余粳稻,呼儿具肴羞。蔬畦绿可撷,浊酒供献酬。

平生山林姿,绝意宫锦裘。黄鸡忽登俎,岂羡烹全牛。

念昔佐帷幄,饮酣佩吴钩。沧波会入手,此事非人谋。

羲和驱白日,疾游无停。散发倚前槛,江天云自愁。

后来的诗作常见“手中楞严经,咀嚼真有味”,“更弹醉翁操,洗吾蒲团昏”,“蒲图禅板记前身”、“是身久付一蒲团”之类句子。吃斋念经可能是从《坐睡》开始的:

白灰如雪麒麟红,一老已打斋时钟。衲子未来且坐睡,蒲团与我作新冬。

《晚步》可以看出他的隐居生活还是清静的:

暮林带斜日,隐隐闻疏钟。息惫有孤石,扶衰怜短筇。

垂杨暖自绿,春事老浑慵。正念余影独,忽与幽鸟逢。

还有《晚过元老》:

煮茗月才上,观棋兴未央。纶巾堕清夜,羽扇委初凉。

玉露飞莲沼,银河带草堂。聊凭明净几,那觉是他乡。

吴则礼的品梅、品菊、品茶爱好常常入诗入词,而且往往“不待思虑而工,不待雕琢而丽”,肆口成句,烩炙人口。如咏梅,“春催江上红梅发,雪唤淮南青子来”,为有丛筠傍流水,故教疏影作横枝”;“生憎长红宛浅白,只有疏影连暗香”,“凭君料理玉妃面,快作酒红生晕时”;“赠君春色腊寒中,君留取,长伴脸边红”,“付与人间桃李,年年管领春风”……还有咏李“玉妃春行不落寞,授馆独有青玻璃。是身未办堕杂染,高自标致真希奇”;咏松“春不加荣寒不悴”……都会让人由诗品联想到人品。而咏菊则多为悲秋:“山径作许好,寒花浑欲黄”,“黄花窈窕且经眼,白发萧条初映冠”;“黄华手自栽,开花忽无数。朔风吹寒云,色映茅檐暮。起立伫幽香,泥衣有零露。旋移霜中花,娱此覉旅人”;“采采东篱花,其香何扬扬”,“莫嗔宿昔爱霜菊,可是平生怕督邮”……至于品茶,其格调更是高雅,因为他平日饮茶、瀹茶都极为讲究,算得上行家里手,如“年年御焙试春风,白玉宫人折绛封”,“宣和日试龙焙香,独以胜韵媚君王”;“底物堪浇块磊胸,即今斗焙惟高峰”,“要煎淮水作蟹眼”,“问取老师三昧舌”之类句子充斥诗笺,也是一种闲情逸致。《戏嘲壁上画轴》就道出了诗人此时此刻的心境:

寒林淡墨人争看,对面奇峰孰会心。可是世人谁识假,只缘清景少人寻。

《王持中读余近诗跋以五绝因次其韵》(七绝)五首,可以看作晚年的诗人对自己为人为文态度的一个总括性自述,也算声明。依序如次:

一钱无有但觅句,百事不闻知读书。投荒归来老将死,要听孤猿聊荷锄。

摩挲饱腹看飞鸿,脱屐海门篷底风。君方著足登饭颗,嗟吾老矣无由同。

吾句如许一生过,君诗政应万人传。但言寒温置余语,可是从来子敬贤。

臣未觉诗无敌,老境谁言思不群。自有阿持提律令,且看山衲度江云。

秃发敢言文字工,半生端在旅中。君诗底物似妙丽,堕蕊起舞春蒙蒙。

吴则礼游历过不少地方。有一首《永城道中》,不知是不是回故里:

聊挟儒生书,更打衲子包。五斗亦何直,老夫今二毛。

道边霜鬓翁,煮茗浇我劳。大笑陶渊明,罢官缘折腰。

奴辈不解事,叹息腹屡枵。归来买大甑,炊饭谢汝曹。

闻莺》应是吴则礼重被起用为知州,结束隐居生活时写的:

长堤一知一百里,榆荚杨花照眼明。十载疫荒真作梦,却凭乌几听莺鸣。

写这首《田不伐玉磬歌》时,应该离靖康之难不远了:

田侯玉磬何瑰奇,吴子见之俄朵颐。宣王石鼓气忽丧,摩挲篆刻还嗟咨。

作止休论惟,曾窥两阶舞干羽。常临洗荐清庙,获迩天球亲簋

缅怀戛击良匪遥,少师汝曹疑可招。老儒讵复知肉味,惝便欲闻箫韶。

正声初淫器益论,九州渐渐婴兵戈。鬼神愤忱莫得秘,直恐世上遭诋诃。

田侯悯我形影孤,明眼常云绝代无。是事宁殊纳衣底,启齿须逢袒臂胡。

即今陛下圣且仁,律品从来恶夺伦。克谐八音有夔在,独惊尧颡如高辛。

人间讵睹荆山璞,碔砆难言合雕琢。凭君持入古银台,似说太常修雅乐。

南宋抗金名将吴玠吴璘兄弟

南宋名将吴玠、吴璘乃同胞兄弟。兄吴玠,字晋卿行君一,生于北宋元祐八年(1093吴璘,字唐卿,行君二,生于北宋崇宁元年(1102德顺军陇干水洛(今甘肃)人。兄弟二人性格都沉稳刚毅,讲操行,有大志,而且喜骑射,知用兵从军后,联手镇守西北军事要地,赤胆忠心,前仆后继,英勇顽强地阻击入侵金军,令敌人闻风丧胆,为后世交口称碑。

吴玠未冠之年,即以良家子弟录隶泾原(今甘肃泾川北)军,投在西北名将曲端部下。北宋靖康之乱时,他带百余骑兵追击西夏军队,斩首一百四十级,以办事果断英勇善战闻名,并居功升第二副将,与曲端齐名。当时陕西人都说:“有文有武是曲大,有谋有勇是吴大。”吴璘随兄攻战立功,亦获阁门宣赞舍人之职

南宋高宗建炎初,吴玠因功迁任原源路副总管。张浚为相,用为都统。时金兵进攻汉阳,吴玠接到刘子羽搬兵求援的告急驿书,率精兵连夜疾驰三百里,赶往救阵。金将撒离喝惧其用兵神速,望风而逃。

建炎四年(1130年),吴玠被时任川陕宣抚使的张浚用为秦(州)凤(翔)路副总管,兼凤翔知府,始离曲端的泾原军,独当一面吴璘升任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康州团练使。这年八月,张浚部署富平会战,全线溃败,泾原、陕西五路纷纷投降金兵,张浚退往阆州(今四川阆中)。忠于职守的吴玠、吴璘兄弟在危亡关头秉承民族大义,率领誓死保卫关陇的血性男儿,歃血为盟,死守大散关东面的和尚塬(今陕西宝鸡西南)。为固守计,吴玠兄弟高举王师旗号,收集残兵散勇,编营列栅,积粟屯草,决心以父老乡亲为后盾,凭隘扼险,与金兵决一死战。

渡江追袭高宗赵构的金人被岳飞、韩世忠打败后,随即将进攻重点转至陕西,企图打开汉中入蜀通道,先占四川再灭宋,没想到在陕西遭到与东路一样的顽强阻击。绍兴元年(1131年)五月起,金兵两次强攻和尚塬,都被吴氏兄弟率领的数千之众所击退。十一月,敌军统帅金兀术会集诸路将兵十余万,自宝鸡连营百余里,垒石为城,造桥渭水,对和尚塬发起第三次围攻。吴玠居高临下,沉着应战,分兵把隘,轮番排射,并不时调兵遣将,率骑四出突袭,用声东击西战术围追堵截,驱敌于埋伏圈聚而歼之,把金兵打得晕头转向。经过三天浴血激战,宋军生俘将官甲士、缴获铠盔粮草均以万计。厮杀中,金兀术在神坌误中吴璘伏击,身中两箭,吓得脱掉战袍,剃掉胡须,趁着黑夜逃回燕山,吃了入侵中原以来的最大一次败仗。战斗中,凤翔百姓纷纷筹运粮食支援;抗金报捷,又连夜赶往前沿阵地犒军,可谓兵民同仇敌忾。和尚塬一役的胜利,沉重地打击了入侵者的气焰,大长了宋军的威风,也彰显了吴玠的军事才能。有关这场保卫战及英勇之师的许多神奇故事,在当地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来  

和尚塬大捷后的两年内,朝廷相继授予吴玠定西(今甘肃)军节度使、陕西诸路都统制之职,节制兴州(今陕西略阳)、文州(今甘肃文县)、龙州(今广西左江)。吴璘于绍兴二年(1132年)提升为泾原路马步军副都统,专守和尚塬。绍兴改守仙人关。其间,又在饶凤关出奇制胜,在仙人关大破金兵。西北屏障一如铜墙铁壁,巍然屹立。金人觊觎川蜀,因有吴玠兄弟首当其冲,屡屡望而却步,始终没能如愿。

吴玠一度挂明州(今宁波)观察使,无职掌不驻州,武臣升迁之前的寄禄职。后升开府仪同三司,出任四川川陕宣抚使宣抚使在南宋初年设都督军事之前,为方面军最高统帅,节制辖区内,多任用于勤王之师由副使升正使武职土官非执政大臣而被任命宣抚使,自刘光世起,继之有韩世忠、张俊、吴玠、岳飞、吴璘等。绍兴(1139年),吴玠于防地。

兄帅故去后,吴璘代为领兵,继续镇守西北,阻挡金兵入侵内地。绍兴十一年(1141年),收复秦州(今甘肃天水)等地,出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先后知熙州(今甘肃临洮)、秦州,节制陕西兵马。后因秦桧主和,被迫放弃匡复失地。

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金帝完颜亮再次发动南侵战争。吴璘以六十高龄出任四川宣抚使,兼陕西河东桓讨使亲临前线督战,激战大散关,再次大败金兵,收复秦、陇、金(今安康)、商(今商洛)四州,威震川陕。可惜腐败无能的朝庭依然选择屈辱求和,两年后再因议和而罢兵。吴璘满腹不解,曾上书辞官,未获准许。高宗赵构曾亲赐随身佩剑,以示恩宠。

孝宗乾道元年(1165年),吴璘以军功晋封太傅,入为朝官,后封新安郡王。晚年,在汉中修复褒城古堰,使数千顷良田得保灌溉,百姓久念其德。著有《兵法》两篇。乾道三年(1167年),吴璘去世,临终遗书不言家事,只是写道:“愿陛下毋弃四川,毋轻出兵。”时人莫不称赞他毕其终生的忠君爱国赤诚。

吴氏兄弟为国为民征战川陕,屡建殊勋,其报国忠良受到南宋朝廷的格外器重和宠信,其民族气节也深得两地人民的敬仰和爱戴。吴玠于淳熙年间被追封为涪王,谥号“思烈”,又谥“武安”,时人在仙都关为他建庙祭祀,今宝鸡市大散关仍然遗存有为他建立的大王庙。吴璘死后享赠太师荣衔,被追封为信王,谥号“武顺”,蜀人建有“吴武顺王璘安民保蜀定功同德之碑”。川陕人民至今不忘吴玠吴璘兄弟的不朽功德。《辞海》收有吴玠、吴璘条目。真可谓:吴氏荣耀,功在报国;兄弟英名,流芳千古!

〔主要参阅资料:《阳新县志·人物录》(1993年版),《宋史·吴中复传》(列传第八十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北湖集》(别集类八),唐圭璋全宋词》(第三十八卷),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全宋诗》,《汉典诗词》网,《中国历史人物辞典·吴氏人物汇总》,《华夏吴氏网》等

2010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