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本平,磨须郑重,濡毫勿卷,顺适其性。指肚着管,大、二先并,三以为辅,四、五从,令掌心必空,笔行仍正,忌邪与拘,忙乃大病。 临帖求似,法于古镜,即此是学。作字要敬。此为初学说耳。若求古人笔法,须于下笔处求之。 所有之法全在下笔处,笔行后无法,无从用心、用力也。 运腕之要,全在指不动,笔不欹;正上正下,直起直落;无论如何皆运吾腕而已。 “直落”二字要体会,下笔微茫,全势已具。转折即同另起一笔,不是断开,只是换法。下笔先要法分明。分明方是法,不分明不是法,笔笔分明,便笔笔变化。 凡用手者,皆运腕乃得法,盖莫不然。手只用以执笔,运用全责之腕。运用吾腕是在吾心,岂腕自运乎?运腕而指不动,气象意思极可体会。能如此,方是大方家数,方是心正笔正。手不动,方可言用腕;犹心不动,然后可言用心也。指动则腕不得为主,心动则心不得为主。心无主,则静而所得者亦甚少,动而所失者必甚多矣。 力量运于指肚则虚灵,方能五指齐力,而无笔管伤指之病。运于虚灵,则力无穷而不拙谬,非门外人之斗很矣。手之用力于指肚,如以手用力抓小物,五指齐力,一气合运,自手通腕,自腕通臂,自臂通身。手指不合一,向管执笔之病百出,其他更难言矣。五指肚运齐力,再合起向上提,向上竖;心竖则手竖,手竖则字竖,字竖方有精神,入手自此,执笔定又无病。 再说运腕。腕似拙而难运,求而得之,甚不拙矣。不肯用心,何能解此?运腕之妙,画家笔端有“金刚杵”之喻最精。然须正正当当,卓尔直落,笔尖落处又极分明,不瞢懂。软笔用力到尖,如以竹枝持而挺之,令直意。思力即能到尖,到尖则“鲁公锥画沙”之喻最妙。然亦须正印泥,浑融也。“屋漏痕”力遒有余,引而不发也;“折钗股”直住,收笔健也。下笔处,一画之法已具,一身之力俱到,有法则两头“吃劲”(二字俗语,谓力为劲之劲近音),中间仍不省力,方是真有法;中间松,仍是下笔力不足。力愈足则愈遒,笔愈竖则法愈真:力愈足,力愈有余;愈遒,愈善。用力愈足,此一笔是如何写,于下笔处已定。画短是如此,长亦如此。收笔立得住,即是下笔之法无误;收不住者,即下笔时法仍未尽善。 凡事慎终于始小,道亦然。要好全在不苟求法,先须形似;形似又须神似,神似乃非貌袭,而为心得其规。仿而无神理者,徒讲间架尺寸而无匠心者也。是心里分明,手里分明,自然形似乃能神似,以至能自成一家。 取法乎上,钟鼎篆隶皆可为吾师。六朝佳书,取其有篆隶,用笔法耳,非取貌奇,以怪样欺世。求楷之笔,其法莫多于隶,盖由篆入隶之初,隶中脱不尽篆法;由隶入楷之初,楷中脱不尽隶法。古人笔法多,后人笔法少。而于篆隶用心,且欲以凡字所有之点画分类,求其法之不同者,摹原碑字而论之为“汉碑笔法”一书也。得古人一笔,便多一法;一字有十笔,便有十法;一笔有数写法,更多变化,诸法奔赴腕下,无一不善,必成大家笔法,千古不易。一笔有一笔之法也,结体须要用功;一字有一字之样也。 作字须行气,气须自画中贯,从大处从容来,向大处从容去。行气似甚大,旁虽无物亦若近,即相妨而笔画仍写不长者,能收得住,站得住,不出心中规矩尺寸也。更接得顺、转得灵、联贯得固者,法分明。而无画处,亦有脉格相连。 一字如一笔画也,是非中锋提笔竖笔不能矣。若藏锋,则工夫到,力量足,神明于法,自能缩而更胜于伸,愈收愈足,愈微愈妙,非以不出锋便谓之藏锋,此则非初学所能解矣。 练行不如练气。古人法备精神,大如钟鼎文行款,有全似散底,而通篇一气,无不联贯,不惟成行,直是成大片段,其实只是笔笔站得住,字字站得住,行行站得住。至锺王楷法,后人以九宫求之,谓凡纵三横三,九字皆联贯。唐以来书即不能如此,无论大段矣。 作字必须悬肘,古人作小字亦无不悬肘者。童蒙习字,每日令写方二三寸大十数字,最有益。及冠后即难习,若性成矣。不可抬腕而不抬肘,思枉尺而可直寻也。硬笔不如羊毫,品格分矣。小笔写大,不如大笔写小。能用大笔为要,能用浓墨方是有力量。小字可展之方丈,方丈须如作小字。用笔与墨气,看墨迹较易解:力足者,墨右淡左浓;中锋者,墨在正中。 作字须日日有课程,用心临古人碑帖:锺王帖,南宗;六朝碑,北宗。学者当师北宗,以碑为主,法真力足,则神理自高。先求风姿,俗软入骨,未易湔洗矣。本朝书家推刘张:张纯用硬笔,力能撑而内不足;刘字字摹仿古人,惜为帖所拘,只一字一字结构,未到汉魏六朝大碑境界。今之何氏子贞过于刘张,然不免有名士习气。有人之见存,目空俗子,而自己工夫未能作真古人上上乘,想未能虚心实力,不自少恕也。 (注:因《习字诀》原文没有标点,此篇句读可能有不当之处,仅供参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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