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地一农家
龙津地处赣江中下游.属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四季分明.立春一日.水热三分。正月踢踢托.二月纺绳索。是说龙津地方在正月无农活.二月才开始准备耕田用的绳子。
七二年惊蛰.生产队分工每男性社员纺制耕田绳五对.耙田绳二对.记工分二十成.绳料在生产队领取。
绳子用料.是除去了稻谷的草料.它不是一般的稻种长出来的稻草.是糯谷种籽长出来的稻草。就是能长出做成美酒的糯米的稻草。
糯草韧性好.在制绳时要将草杆中的空气赶走.赶走空气就排除了草的脆性.稻草成了半丝状.在制成绳时更增加了它的紧凑性.绳子就结实耐用。
制作时要先把草杆上的衣娘扯掉.将草料集拢十到十五公分直径大小为一把.再用木捶在稻草上击打排除空气.一般要打几百下.才能合符制索的需要。
由于在击打稻草的过程中.稻草里面的细灰全会蹦出来.灰尘会把房子弄脏了一些.而且这种灰粘在衣领里.格外的痒痒.一般有女人家的家庭.会不高兴在自己的屋里捶草。
我们八个人.合四对.商量到吴水白家里去捶。水白家三兄弟.全是光杆司令.只有一个老母亲在堂.而老母亲偏偏喜欢有人到她家里去热闹热闹.老人家是想叫大伙帮她家三位司令找到个媳妇。
大伙边捶边说笑.一会儿就脱衣撒膀.一个冬天都是饱衣胖身的.怪不舒服.这会子单衣薄索.兴致分外高烈。从邻姓的绯闻说到县城的懒婆娘.比过元宵还起劲。
忽然.水白家的一只母鸡.拍打着翅膀.从大门背的鸡窝里.飞站到鸡笼的篾篓上.大声叫起来.‘咯咯加.咯咯加.’那叫声淹没了我们所有人的说笑.只有听它的。好一阵子.水白看着大家有些尴尬的样子.便骂了那母鸡几句‘好一个瘟鸡子.不要吵了.还不快出去叫你那公鸡来看看就是了’。不想那鸡不听水白的话.那咯咯加叫得比先前还响。看样子.它好像一时三刻不会停下来。
大伙稍稍有些不快.又不便说出口来。水白也知道鸡子扰了大伙的兴.又舍不得将鸡从高架上赶下来.怕吓着了它.明儿会少生一个鸡蛋。
又过了一阵.大伙沉默了.气氛冷下来了.而鸡却仍然高唱不歇。水白感到鸡子实不像话.叫了这么久也该停下来.再不赶鸡下窝.恐怕会得罪大家。
水白站起来.手指着母鸡.大声喝道：“好一只瘟鸡子.生了一个蛋.有啥了不起.不就值得八分钱么？我每天要赚一角二分钱.我还未叫一声呢。如果像你.那我还不叫破了喉咙？还不赶快死远些”。
偏偏这只芦花新鸡不识相.还是在引吭高歌。“咯咯加.咯加.咯加.咯咯加”。呵.还来了艺术调呢，大伙笑了起来.说‘这鸡不是水白家的正种吧，要不怎会不听你的呢？’
这一激.水白顿时大怒起来.说‘我要用牛鞭皂来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叫。’牛鞭就放在左门边.而水白装做不看见.他是舍不得用鞭去抽鸡的.那怕是吓一吓它.也不能用鞭。家里还靠鸡子多生几个蛋.积几个蛋钱去买一件热天穿的衬衣呢。水白拿着糯草.高高地举过头顶.急步走向右大门.口里大吼着‘你瘟鸡长得再漂亮.那怕会生金蛋.今天也要收拾你’。水白头顶上的糯草呼呼生着风响.撒向鸡篓.那芦花鸡从未见过这架式.慌乱中.扑愣一飞.竟飞撞着了柱边吊着的碗架.碗架上放着水白家昨晚还没吃完的一碗苋菜红汤。这红汤撒了一地还不算.偏这鸡在撞了碗架后又跌在方桌上.扬起满桌积着的草灰.弄得大家忙捂着眼睛。鸡惊叫着.从后门逃了出去。
我们都清楚.水白家早上是喝稀粥从来不吃菜的.晚上也不定吃饭用菜.因为做菜里面要放油啊.油贵呢。那半碗红汤.还是昨天中午留着的.还可能是留着给他母亲的下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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